一月某日
從前天開始,公司已連續(xù)開了幾天常務會了。今天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討論在美國硅谷設立分公司的問題。成立分公司沒有歧義,但派誰去負責,分歧就比較大。因為這事責任重大,成敗與否,關(guān)系到公司下一步的戰(zhàn)略發(fā)展。一些人主張派企劃部的副部長江岸去,理由是他在這兩年工作干得有聲有色,而且年輕有為。另一些人,包括孫總在內(nèi),主張派研發(fā)部的
副部長伍進去,理由是伍進搞技術(shù)出身,工作踏實有經(jīng)驗。主張派江岸去的人認為伍進去年抓的TQ儀項目不盡人意,既造成了資金上的浪費,又耽誤了時間,讓美國的同類產(chǎn)品在中國市場上占盡了先機;主張派伍進去的人認為TQ儀項目的不成功,伍進雖負有一定的責任,但把責任全部推給他是不合適的,公司領(lǐng)導層也有一定的責任……由于這兩種意見幾乎達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,姜總建議把這個議題先放一放,下個星期再議議,先討論其他議題。
連續(xù)幾天的會議記錄,讓我的手有些發(fā)酸。
中午吃過飯,江岸打電話給我,說有點事找我?guī)兔。與江岸雖然很熟,但并沒有多少私交。我來到他的辦公室,他說他的計算機有點毛病,開機后老進入不了Windows系統(tǒng),請我給看看。他們研發(fā)部有發(fā)那么多“大蝦”卻要找我,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我試了幾次,原來是關(guān)機后沒取出軟盤。
我?guī)退匦聠佑嬎銠C后,他果然叫我坐坐,說中午沒有什么事,聊聊天。東扯西拉一陣后,江岸問我:
“今天上午怎么沒看見伍進來上班,是不是昨天晚上和你們喝酒喝多了?”
看似閑聊,其實用心良苦。我終于清楚江岸叫我過來的目的了。雖然他沒有提孫總的名字,但其實就是想拐著彎了解孫總與伍進之間的私人關(guān)系,特別是昨天晚上他們倆是否在一起。昨天晚上孫總請客,宴請從上海來北京列席公司常務會的上海公司經(jīng)理。是我?guī)蛯O總訂的座,但我沒有參加,伍進也沒有參加。
江岸問我伍進昨晚是不是與孫總他們一起喝酒時喝多了,實際上是給我下了個“套”:不論我怎么回答,說伍進出席或者沒出席昨晚的宴會,說伍進醉了或者沒醉,他都能推測出孫總與伍進之間的私人關(guān)系?傊,我任何一種回答,都能給他一個明確的信息。
“江部長,我不知道昨晚伍進是不是和孫總他們一起喝酒了!蔽艺f“昨天我只幫孫總訂了個包間,有哪些人出席我不太清楚,昨晚上我有課,沒有去!
江岸是個聰明人,看出了我的意思,于是很快在不經(jīng)意中岔開了話題,問起我現(xiàn)在自學的是什么課程、課程難不難,需不需要他幫忙,等等。
對于公司內(nèi)部的這種是非漩渦,秘書應該是躲得越遠越好。秘書在處理錯綜復雜的人際關(guān)系時,最好保持適當?shù)某聊,不要熱衷于打聽公司里的“?nèi)幕”消息,即使自己知道一些內(nèi)情也不要談論。在遇到各種人際是非時裝些“糊涂”,避開人際里的爭執(zhí),遠離是是非非;這樣不至于被各種是非“漩渦”所吞沒。
在一個公司內(nèi)部,人事關(guān)系是最為復雜又最為敏感的關(guān)系。作為秘書,如果你摻和進去,即使你保持不偏不倚,憑良心發(fā)表自己的看法或辦事,也有可能被人曲解,肯定會有人說你是在替某某說話,你跟某某是一幫的……事情會更加復雜。因為事實上,確實有一些秘書就是利用這種錯綜復雜的人際關(guān)系,拉幫結(jié)伙,私仇公報,混水摸魚。所以,一般的領(lǐng)導,都討厭自己的秘書卷入公司內(nèi)部的人事糾紛,免得給自己幫倒忙,添亂子。
下班的時候,我替孟姐給姜總送文件,姜總問我連續(xù)記錄幾天吃不吃力,累不累之后,突然又問我:
“小于,這幾天你在會上聽了那么多人的意見,你認為派江岸還是派伍進,誰去美國更適合一些?”
我?guī)缀鯂樍艘惶。姜總問我這么大的問題,不是開玩笑吧?
“姜總,你問我這么大問題,會把我嚇出病來的。”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。真希望姜總是在跟我開玩笑,離這類敏感話題的距離遠一些。
“旁觀者清嘛!笨磥斫偸钦J真的。
雖然孫總主張派伍進去,但公正地說,江岸和伍進都合適,憑他倆的能力、經(jīng)驗和外語水平,當一個分公司的經(jīng)理應該是沒有問題,有區(qū)別的是他們兩個辦事風格有些不同。
不過,經(jīng)姜總這么一問,我記起上個星期出納小田在吃飯時,對我說起的一件事。小田
說有一天江岸報了一個三千多元的餐費單,上面寫著是請廣告公司的人吃飯,但看單據(jù)上面的日期和飯店的名稱,小田敢肯定他是請他的老婆孩子,因為那天晚上小田正好也在那家餐廳吃飯,而且看見了他們一家人。
當小田說這事時我沒太在意,一是發(fā)生這種事情在公司不是頭一次,肯定也不會是最后一次,用不著我大驚小怪;二是孫總也不分管財務,這事跟我的工作八竿子打不著;即使孫總分管財務,也與我的工作沒有什么直接聯(lián)系。
但這件事現(xiàn)在該不該告訴姜總呢?當然,如果我不說,我沒有任何責任,也沒得罪誰,要是江岸知道了還會領(lǐng)我一份情,將來有什么事求江岸幫忙,他肯定會給我?guī)兔Φ;相反,如果我說了,我就有可能得罪江岸,甚至有可能在公司上上下下,里里外外落一個“長舌婦”的榮譽稱號;不僅江岸,甚至其他一些部門的人,不僅不會在工作給我協(xié)助,甚至反而會給我設置一些障礙,對我進行刁難。有許多秘書經(jīng)常吃虧,他們吃虧的原因,并不是因為他們?nèi)狈δ芰Γ蛘呤枪ぷ鞑慌,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得太多,并且說得太多,從而讓領(lǐng)導和同事反感,把她當成搬弄是非的長舌婦。由于陷入了這種人際是非的漩渦,最終無法自拔。
但是,現(xiàn)在我必須把我知道的情況告訴姜總,因為公司的利益永遠高于個人的利益!這是作為職業(yè)秘書,必須遵守的最起碼準則。在一般情況下,秘書是不應卷入公司內(nèi)部的各種是非漩渦,但是在關(guān)系到公司未來一些重大決策的時候,秘書應該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,提供給領(lǐng)導。如果說這是打“小報告”,那么,作為秘書,該打“小報告”的時候,就必須打“小報告”,否則,就是瀆職!
“姜總,講老實話,我認為他們兩人誰去都合適,因為他們兩人的能力是大家公認的。不過,我想起一件事來,覺得在這個時候有必要向您匯報!
“什么事?”姜總問。
我把小田告訴我的說給了姜總聽。姜總聽我匯報的時候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;我看他杯里沒水了,馬上給他斟滿。
“小于,你注意到?jīng)]有,今天討論派誰去美國的問題時,我一直沒有發(fā)言!苯偤攘丝谒f,“就我個人而言,我是主張派伍進去的,你知道為什么嗎?”
“為什么?”我小聲地問。
“就是因為伍進在TQ儀項目上的失敗。伍進的責任心本來就非常強,加上這次失敗,他的危機感很重。我看中的就是他這種危機感!
不愧是總經(jīng)理,眼光就是獨到。
“這次到美國去設立分公司,不是平常的商務談判,談成了大家都好,談不成就說對方條件太苛刻,個人沒有責任。這次這個分公司,只能成功,不許失敗,否則,我就沒辦法向公司董事會交待。這次設這個分公司,面臨的困難還是很多的,伍進受到過挫折,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會比江岸強一些,所以,派他去更有把握一些!
姜總不愧是姜總,站得高,看得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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